算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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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说小时候吧。

我在广东长大，十岁出头的时候，去了一趟清远，清远有个飞来寺。

当天正好有高僧在山门口搭了个棚子，好像是两块五吧，就能得到一个锦囊，里头装着我的「命」，排队等高僧解读。

我的签子上，是一首打油诗，具体措辞忘了，大致是说我「犹如堕入网中雀」，不得自由，但只要熬过去就好了云云。

那时十来岁，自我意识爆棚，而家里管得又很严，一下子听到自由啦、束缚啦这类字眼，就破防了，这不就是我的命吗。

僧人年轻得道，面容清秀，手指修长，叫「小施主」的时候声音很是好听。

总之，卦辞让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人懂我当下的痛苦，高僧代表的权威又告诉了我一个很确定、很光明的未来。

种种加持下，觉得一趟没有白来。

才几块钱，结束时按规矩说句阿弥陀佛。简直天地良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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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想想，很多人抽到的签，和我应该是一样的，毕竟，打油诗也不是那么好编的。有点像十二星座对应十二种固定人格一样。

这些说辞，就是因为模糊，所以放之四海皆准，所以很多人都会觉得说的是自己。

好比说施主你不太自由啊，青春期的我感到长辈的管束，因此不自由，成年人或许又因为上司的管束，感到不自由…你怎么说都对咯。

现在很难被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取悦了，但依然觉得有这些东西存在过，挺好的，在我没什么见识、又很孤独很无助的时候，给了安慰。

这是不是就是，一个年龄段，会有一个年龄段的乐子。

当然，我是按心理年龄算的。有的人吃过的米，的确比我走过的路还多，但说起话来还是不讲逻辑，我就会想：那小孩儿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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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阿昭不看重一切仪式，不过节，不过生日，不纪念。

但有一件，每天都要完成，算是有点郑重。

我们有个大玻璃瓶子，鼓腹，细颈，用来投珠子，半粒米大小的小米珠。

每晚收工，我们会盘点当天：我今天做的事，在实现梦想这条路上，是否有所突进呢？如果有，投一颗。

总得来说，就是让努力有个直观的积累形式，比如，一天 Anki 刷了 1200 卡次，是一颗，1600，则两颗；比如，写了一篇文章，这就是出了完整的作品，是实质的成果，就两颗……诸如此类。

一年多，几乎每天都有进项，但也只在瓶底沟壑里填了一圈。

填满真的要到猴年马月了。

这种艰难每天都在告诉我们，梦想有那么大的时候，每天就算很努力，所突进的实际也就只有那么多，再多没有了，总量和昨天并看不出什么不同。所以积累永远都不够多。

但一两年下来，不知不觉就会有第一层珠子。很薄，但是向上的一层。

不论如何，过了瓶肚子的那种好像一眼望不到头的积攒，细长瓶颈的上升会特别快。

这个图像，在现代被称为「复利曲线」。

是当下唯一能看到的，确定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