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yan云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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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一墙三角梅

2022-04-17

以前住在老式小区,附近有个厂子,可能是垃圾回收站吧,气味挺不好,真不知道旁边居民楼是怎么熬过来的,难怪那边房租也便宜些。

说起来,要去看电影就要经过这条路,那些年我看了好多场电影,经过这边好多次,都没记住这是个怎样的厂房吗?想想才发现,我光记得厂房门口保安亭那一蓬三角梅了。

说是一蓬,其实是比屋子还大的一蓬,手臂那么粗的枝干,从保安亭旁边稀薄的泥土里,一路爬升,在小平房的屋顶炸裂开来,入眼是一大片一大片绚烂的梅红。

我也幻想过在窗台种一大蓬三角梅,就最常见的那种梅红色,炸炸的,霸占整个窗子,漂浮在老旧的墙皮,然后占据一整面墙,远远抬头看那一团张扬的红,就是我家。我回家了。

幻想之所以是幻想,是因为我一直在流浪,并且会继续流浪。我并不能给三角梅以安稳的环境,生长,成形,那么大一蓬,人需要在同一个地方禁锢多少年?

三角梅这种植物,广州到处都是,我这种绿植杀手都能毫不费力地养活。但花盆里也养不出个参天松。像保安亭那样稀薄的泥土,我都怀疑是车子经过的扬尘,逐渐逐渐在水泥路边积累出来的。这样一层地皮能窜出那样肥美放肆的叶子花,每每路过我都只好惊叹,这是个岁月的奇迹。

直到有一天晚上看电影回来,有个男的站在保安亭边,背对着马路在撒尿。三角梅给他打了掩护,大家各取所需。

恍然。所以说,幻想一面墙的三角梅,终归是幻想,我可撺掇不起这样的众志成城。

念念不忘,不如说是嫉妒。嫉妒这样张扬的生命这样风骚的绽放终究不会出自我手,嫉妒这样普通的花草熬过岁月就可以出头,也嫉妒此时坐在小平房里抖腿的那个糙汉子,就这样简简单单坐拥一整面墙的花开,这件事本身,就足够张扬。

哈,想要的太多,流浪的代价啊。

也许有一天,我会停下来,挑个老旧破败的天台,用十年的时间种出一面墙的三角梅,哔哔剥剥燃烧着整栋楼房为数不多的生命。

然后我会看到一个捧着绿萝抄着猫搬家的小年轻,对方一抬头就能看到我这一墙的红色。我种的。

然后我也会想,这里,真是住得够久了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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