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花集 | 旌旗又过什么桥

辛稼轩有《鹧鸪天 · 东阳道中》：

扑面征尘去路遥，香篝渐觉水沉销。山无重数周遭碧，花不知名分外娇。
人历历，马萧萧，旌旗又过小红桥。愁边剩有相思句，摇断吟鞭碧玉梢。

所以，小红桥到底是座怎样的桥？

红色的小桥吗？可词人此时行走的环境是：

山无重数周遭碧，花不知名分外娇。

花不知名，就是野花，山无重数，深入荒郊野岭。

古时的山间可不比现在，路都没开垦出几条，又怎么会如此奢侈，设置一座刷着红漆的小桥呢？

李之亮在《辛弃疾词选》评注：

其实这是作者耍的一个小把戏，他在句式上做了手脚：正确的理解应该是“红色的旌旗正在过小桥”桥肯定不是红色的，只因旌旗经过，映红了小桥罢了。作者调动词语编织景色的本领实在高超，惟其如此，我们读过后，才可能产生叹为观止的欣快。

我觉得不是。

桥是木色，非是纯白，怎么会轻易映红，而浩浩荡荡的旌旗马队，又怎么过山野小桥，不就塌了么。

我认为是作者形容飞马的速度快，快到形状都看不见了，跨越溪涧的时候，马上的旌旗飞出一弧红影，像极了小桥。

这更符合辛弃疾的狂情。好比「马作的卢飞快，弓如霹雳弦惊」的夸张。

加之前句写「扑面征尘去路遥」，征尘为何能扬起来，因为踏得大力且密集；为何是扑面，因为行进速度快，才有扑面的速度感。

而末句「摇断吟鞭碧玉梢」，吟鞭就是快马加鞭，加鞭加到都断了，可不就是快么，旌旗队伍又翻过了一道沟，如果旁边有路人的话，看到的可能只是一道桥一样的红影吧。

作者也在队伍中飞驰，却捕捉到了这一瞬间，形状被速度打破，灵光一闪，画面这就动了起来。

再回想前头「花不知名」句，或许细细辨认，也未必就不知名，只不过马行得太快，眼睛感受到的，只有一抹娇艳的颜色罢了。